這年來比較忙,真沒時間跟人在電話聊天,但幸好極OUT的我終於都加入了Whatsapp行列,要提起勁來打電話實在太難,但開Whatsapp打句「Hi」卻是易過借火,得不到回應也不打緊,就當是發了另一場夢。也因為這樣,早前我尋回了四年沒有聯絡的中學老師,她一來便告訴我自己差點死了。
最近我又連續兩晚夢到中學同學「日月姐」,於是又Whatsapp問候一下,談了一會相約出來晚飯,也約了另一位同學,即管稱她為Mary。
日月姐是個傳奇人物,遲點我再另文詳述,而Mary,老實說是一個平凡人,可是這晚我卻因為Mary而很不安,心裡不無震撼。首先,她是遲到並且沒有任何知會的,終於來到了,一身shocking pink連身短裙加很「衡」化妝的確是非常搶眼(加上她中學時多作男人打扮),一開口還是男人聲,第一句開場白是極高分貝的「你地擺晒啲袋響度,我坐邊先!」此時四周的食客都突然把頭轉了過來,我們嚇得速速騰出一張座椅來。
我跟她應該有六、七年沒相約吃飯,我嘗試了解一下她現在如何,誰知沒多久,她居然向我爆粗。

是我無聊,我見日月姐跟人很勞氣地講電話,便打趣說:「她平時拍野一定爆粗鬧人!」這是一個笑話,我以為,但Mary竟然是為惡不甘後人地搶說:「我都爆粗啦,X你咪X你囉(她幾乎把整個頭哄到我面前5cm位置),你好驚呀,唔駛驚喎......不過咁,我係X唔到你既!」
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羞辱(是的,對我來說,跟我說這些是一種羞辱,大家若曾讀過我在三色台工作的經驗,都可能會記得我有過一段很不快的經歷,是關於在大庭廣眾被人問候母親的),我真的不知所措,此時日月姐仍在講電話,我感覺很無助,甚至突然失去了吃這頓飯的興趣。日月姐收線後,大家又很像很平常地談起來,我唯有整頓好心情,我想,大概她是經歷了甚麼苦難,所以性情大變吧,如是者,我怪她是我的錯。
飯局繼續,基本上我跟日月姐講有關子女的事,Mary都會顯得很不感興趣地自己吃飯,這大概也可以理解一點,因為她是一個求愛多年但仍然單身的女子,是以我們都盡量不談太多,然而當話題來到工作時,日月姐講到即使她在大學任教,薪金不少,卻因為要供養雙方父母和一個女兒而入不敷支時,Mary直情黑面,我後來從日月姐口中得知,原來她工作多年,雖然薪水不錯,卻從沒供養父母,錢是全花掉,購物裝扮不手軟,有時更倒過來向家人拿錢。
既然我們說自己的事都令她不悅,那就唯有多聽她的,而她說的,每一句都是關於自己身邊的人有多邪惡、討厭和不知所謂。「我真係好憎啲八婆,做乜唧,講每句野都係批評人......」這令我想起聖經上說:你看見你兄弟眼中的木屑,而你眼中的大樑,倒不理會呢?
終於,我忍不住問她:「你係咪好唔開心?」
我的確是很真心的希望知道她發生了甚麼事,自此,她好像對我的戒心沒那麼強了,她說的話不怎麼有條理,但大致上我感覺她的不快源於孤獨,一個人住,沒有拖拍,疏遠家人,公司只有她和老板,雖然業餘去讀自己喜歡的,但學校每一個人都很「衰」,然後她又很討厭這個社會,社會上每個人都很「衰」。
以上是我的總結,其實她說這些時,一直都沒有直認自己的寂寞無助,倒是從來都是站在道理高地去說身邊人的不是,在她眼內,她所作的種種都是充滿理據的。像跟她討論感情事,她老是要結識洋人,但認識的渠道竟然是街上甚麼的,然後就受傷而還,她的理據是,「唔通你響街上,有個人無啦啦走過來搭上你,你唔試下咩?」(我還以為自己聽錯,在我來說,在街上有個人要搭上我,我應該走夾唔抖,尤其是我試過在街上無啦啦俾人打)。然後我問她,不如揀些老老實實薯一點的,她卻作嘔吐狀。
飯後我們本打算回家,倒是Mary顯得很依依不捨,大概,她身邊實在太長時間沒有一些可以正常交談的人吧。我們到海傍多談了一會,她終於沒再防範我們,此時她像以前一樣口若懸河,但雨愈下愈大,快要打風的樣子,我和日月姐都去意已決了,臨走我們都給Mary來個擁抱。
送走了她,我整晚心裡都很不安,看著作一個朋友變成了這麼一個不快樂的人,實在不知該做些甚麼,老實說,她和我除了每幾年聚一聚之外,生活上沒有任何交接點,甚至沒有共通點,我活動的時間她宿醉未醒,她活動時我已睡覺,而很老實講一句,我並不是太想跟她在一起,在她身邊,我沒法感到快樂,她釋放著的負能量有如催狂魔一樣,讓人沒法想起快樂的事。
事後,她Whatsapp多謝我,說自己會努力。我希望再跟她多談一點,看看有沒有解開她心結的機會,然而我發現跟她溝通是很難的,她活在自己的世界,似乎在自言自語,而且她永遠要站在高地上,她喜歡做「教人」的角色,做領導者,她的耳似乎沒法聽進一句說話,更加無法接受任何一句有一點點不好聽的話,她有一個機制令人無法改變她一點點。一個不能客觀地自省的人,真的很難自救。
為此我覺得很困擾,為甚麼一個人會容許自己沈淪而又完全把自己隔絕,她從前是基督教的宗教狂熱者,跟教會內每個人都可以隨時相擁而哭之類,可是因為後來不喜歡教會的人就可以完全脫離了。有時,我都覺得信仰的道路上,細水長流更好,當你思想未成熟卻自以為能夠一下子成聖,然後把自己的所有生活都搬到教會裡面,把一切過於理想化,是很危險的。像已故女富豪的男情人,老實說,他找到真理是絕對的好,但用不著那麼急著去傳教甚麼的,先花點時間內省,真正做好了自己,才去「領導」別人也不遲。了解自己,轉化自己,並不是「叮」一聲的事。而在自己未準備好時又硬要時刻為自己套上宗教的光環,口裡喊著主啊主啊,實在是很易讓自己的宗教蒙羞。
離了題,上段並不是Mary故事的結論,當然我很希望在她寂寞之時會尋求的,不是她的酒肉朋友,不是那些在街上隨手拈來的「型男」,而是天主。
Mary,Mary,我可以為她做些甚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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