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五六,是我們籌備已久的家族旅行,地點不過是澳門……幸好是澳門。
十個人的旅行,有老有少有小,真的好難好難搞,不過今次想分享的不是這些,而是旅行途中的一次意料之外的體驗。
話說第一天尚算順利,晚間有少許失眠,睡至早上七時左右,竟然聽得到手電的震動,一看是媽的來電,心知不妙,媽說妹妹發燒進了醫院。
立即彈起身,收拾細軟,準備自己的行裝,也準備惡女和男婉的行裝,把男婉拍醒交帶一切,便獨自回香港了。沿途當然是不安,一方面擔心妹妹,另一方面擔心其餘九人的行程,還有就是惡女,一醒來媽媽不見了,一向感情豐富的她該會悶悶不樂。
趕到醫院,第一項任務就是為妹妹留小便,媽說她弄了好幾個小時也不成功,因為預測不到妹妹何時小便,而由於盛尿的盆子不能用手觸碰,更是添加了難度,媽弄得一身也是妹妹的小便,卻也留不到幾滴到盆子去。如今我來了,我們可以合作捕捉此黃金機會,所以半小時左右,護士就拿了妹妹的小便去化驗。
我著媽回家休息,由我接力,接下來護士帶了妹妹去抽鼻涕,我聽見了慘烈的哭聲,相信過程是挺可怕的吧。然後,由中午到夜晚,我可以做的就是抱著妹妹在等呀等,我也不知在等甚麼,肚子咕嚕作響,幸好來這兒時順手到美心買了個面包頂肚。
籌備已久的假期腰斬,小女兒入了醫院,大女兒在彼岸悶悶不樂,你以為我感覺很可憐嗎?不,其實我覺得還可以的,最重要的是妹妹沒事,而且,其實我已經玩了一天,也算是妹妹給我的一份小禮物!(有點肉痛的是那張480元的水舞間最後成了廢紙)再想真一點,其實也真的好彩,我們到的是澳門,那麼快我便趕回來了,如果是要乘飛機的旅程,那怎麼辦?
在醫院安頓下來後,我的心情是平和的,能夠有這樣長的時間跟妹妹在一起,也是不錯的事。抱著妹妹百無聊賴,我開始了解一下這個病房。這兒是兒童腎科和泌尿科,老實說,妹妹怎麼被編進來了,也不太知道,大概是因為初步驗小便不太準確吧。但要不是這樣,我或許就沒有接下來的一番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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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病房的,還有一個五個月大的嬰兒,她患的是尿道炎,住了院三天已好轉了,母親挺高興的,因為她終於可以回到家中自己的床去睡了,在醫院睡不有趣得到哪裡。
除了嬰兒外,還有一個八歲左右的女孩,看似十分熟悉病房了,自己閒適地四處走動,進出病房,跟人搭訕,每次回來均帶著不同的摺紙玩意,自得其樂,似乎是個長期病患者。
沒多久,她的母親來了,她跟病房內所有的醫護人員和病人也很熟絡,甚至可以教嬸嬸要怎麼做怎麼做。這個母親挺率性健談的,甚麼都說,後來也跟我攀談起來,原來她的女兒在等換腎,已經等了四年也未輪候得到,所以要不斷回來洗腎。
她說,自女兒出世那天,醫生已經告訴她隨意要有心理準備,女兒還小的時候已經進出醫院,甚至是ICU,雖然已心理準備,但女兒入ICU那次,她說真的滿天星斗整個人崩潰了,僅一歲半的孩子被五花大綁在床上,全身插滿喉管動彈不得,僅一隻手指能動,女兒就用那僅餘的力氣把連著血管的喉掃走了,流得滿床是血。
這一切我聽起來毛骨悚然,她卻像說別人的故事,口裡是不停的唉唉唉,但人卻是挺有活力的,邊說邊跟女兒不停地摺紙,說是摺夠100個來湊成個大彩球甚麼的。以為病房總是腥風血雨,卻有那麼一幕我看見,她的女兒摺紙摺累了安然地睡在床上,母親在陽光斜照下靜靜地摺紙……一天就是這樣地過去了。
老實說,我待了一整天,心裡面真的只想著出院,可是她呢,等的卻不是這天的過去。
這天過去了,明天女兒還是在醫院,出院了呢,還是再回來。她等的,是一個好心人在生命結束之時能放棄那個對他已沒有用處的腎,可是,就是可以等了四年也等不到。「我們從來不會離開香港的,萬一醫院打來說有腎,錯過了咪死!」
晚飯時間,母親喊打喊殺要女兒吃飯,她拿起袋說:「我走啦,我以後不管你!」女兒哭起來卻逞強不肯就範,我聽得心也酸了,沒多久,母親又坐回去給女兒餵飯。我看她們都習慣了啦,這種廝磨……
夜幕低垂,母親走了,女孩換了房。我抱著妹妹在走廊行逛時,看到她獨個兒在漆黑的換血室裡,安靜地看卡通片甚麼的,完全沒有恐懼。其他的病房,那些十來歲的孩子圍在一起玩啤牌,談天說地。有一個少年在走廊來回踱步,原來他接到了電話,有死者家屬願意給他一個腎。
他也在等,等的是這趟進了手術室以後,就可以像平常人一樣生活了。
晚上十一時多,我已經在走廊接了一張椅進來,打算在這兒過夜的了。我很不想待在這兒,但我實在不敢抱怨。我所遇到的所謂「逆境」,也實在微小得早該一笑置之。
祝願病者和他們的家人,能得到上天更大更大的恩寵,給他們平安、喜樂和希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