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3月31日 星期四

身心疲憊

瑞士的噩夢並未完結,我回來後,心情幾乎都沒有好過。最大的不安,當然是惡女突然視我為陌生人,還有的就是我們三人都在病,男婉現在更比之之前嚴重......這一切,都好像在聲討著我這星期的消失。


唉,發生了甚麼事。


一星期前,我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惡女上學的趣事,每天老師都說她有「大進步」,適應力確實比我們想像的好。我曾經開始覺得惡女真的長大了,性格變得溫和懂事,只要看著她,我就感到無比的欣慰。


可是,當我從瑞士回來後,一切都不同了。今早我就看著她大吵大鬧不肯上學,好像打從心裡厭惡這種安排,我心裡好徬徨,上星期還挺好的,這星期卻來了個逆轉,那怎麼辦?該繼續下去,還是暫停上學呢?惡女還只有兩歲多,就已經要每天強迫她去上學,真是對雙方的折磨。讓惡女上學去,是做錯了決定嗎?上班途中的車程我都不斷地想這個問題,最無力的是,惡女如今已經不再聽我的,我看著她哭鬧甚麼都做不了。


為了惡女對我的冷漠,前晚忍不住哭了起來,我很不想為了此事而打沉自己的信心,但這打擊實在來得太突然,我無法想像一星期的缺席,竟把建立了兩年的關係迅速冷卻,母女倆的連繫原來脆弱如此......說不灰心是騙人的。


昨天我沒有上班,帶著惡女去玩了一個下午,我多麼的希望可以回到從前,唉,我做了甚麼錯事?經歷了這麼一場災劫後,回來還要得到如此的懲罰。這幾天真的很累了,回來後都睡不好,老是在凌晨一時左右醒來,然後到天亮才睡著。回來了以後,也沒好好地跟男婉吃個飯,第一晚我累得隨時昏倒,第二晚上完堂,男婉又要去準備領洗的事,到昨晚我們一家人終於靜靜地坐下來,男婉已經病至失聲。


昨晚又失眠,胡亂的睡了一會便上班去了,各種的問題纏繞著我,我又再一次感受到一個職業母親的無奈,我好想好想教好女兒,但我卻必須把這個責任交給其他人,其實有我媽幫忙我應該感恩,因為如果把女兒交託給家傭,我更不放心。隨著惡女不再聽從我,我感覺到她在言語和行為上都有所退步,我不是自大,那是事實,這幾天以來惡女把她的野性表露無遺,只要大呼小叫,老人家便事事順從,以往惡女還會看我面色,如今她視我如無物,我站在一邊只能暗暗不安。


此刻真的有點亂,惡女上學的問題如何解決?惡女對我的冷漠由何而來?病痛何時離我們而去?好煩好煩,但甚麼也做不到。而在此時,我必須開始應付那些似乎沒可能趕起的稿,還有一篇論文以及數不完的雜務。


2011年3月30日 星期三

惡女不認母

回家的途中我一直處於迷茫狀態,好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,夢醒了看見自己已睡在家中,男婉和惡女在我身邊睡得香甜。我好想家,惡女和男婉也等著我回來吧......


打開家的大門,媽先來一個燦爛的笑容,然後出現眼前的是惡女,她呆了呆,竟然跑回房中,喊著要睡覺。我錯愕了,以往無論我消失了半天還是一星期,和惡女重遇時準會得到熱切的擁抱,還記得去年男婉拖著才剛學會走路的惡女來機場接我,我看著她拿著鮮花一步一步地趨前,視線接上了我時,她甜甜地笑,羞答答地叫了聲「媽媽」,教我心花怒放,甚麼辛苦都忘掉了。


今次,我在她眼中看不到一點興奮,甚至,她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陌生人一樣。我並沒有太傷感,只是很苦惱,她發生了甚麼事呢?奇怪的是,我自己也覺得她有點陌生了,樣子好像有點不同,聲音也不同了,連神態也不同了,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可愛,晚飯時更跟我搶剪刀,我愈大力,她愈反抗,我好像從來沒見過她如此粗暴。


直至晚上,她和我仍然有著距離,有一刻她突然像以前一樣張開雙手撲向我,可是沒多久,她突然問:「婆婆呢?」我說婆婆回家了,她竟然扁著咀哭了起來,而且愈哭愈大聲,嚷著:「我要婆婆,我要婆婆......」我說:「媽媽在這裡呀。」可是,此刻我在她眼中已好像亳不重要,她聲嘶力竭地要找的人不是我。


男婉說:「沒事的,我給她忽視了兩整年都是這樣。」That's not my case!打從惡女出生起,我和她就好像活在同一個軀體裡,我從來只擔心她變成一個太依附的孩子,可是突然之間,她竟然不需要我了。我的錯愕是在於,一星期的消失竟讓我變成了一個陌生人。


大概在這星期中,她經歷了一些恐懼,而陪著她的人是婆婆。上星期四、五,她上學的情緒又回復不穩定了,因為她熟識的陳老師去了開會,然後,她病了,昨天她仍咳得很厲害,睡都睡不好,她經歷的恐懼,大概不下於我在瑞士所經歷的......


其實我真的沒有太大的傷感,我知道這是暫時性的,而我也更清楚,無論惡女此刻還是否需要我,她也總有一天不再需要我,我不會再是她的第一位,她會崇拜她的老師,她迷戀的男孩,她對著男友和朋友時會展現歡顏,對著我卻不屑一顧。惡女和我最親密的時間,已經過去了,就這麼兩年的日子。


孩子總會飛走的,我並沒有太大的傷感,這是現實,這遲早都是現實。我愈來愈明白為何那麼多母親會放棄事業去陪伴孩子,因為孩子給你的時間,就只是那麼短,待你完全了自己所有心願再回到孩子身邊時,輕舟已過萬重山。


在此奉勸將要為人父母的,真的不需要早在孩子還在襁褓時便「訓練」他獨立,不要吝嗇給孩子的擁抱,不要怕「抱慣」了甚麼的......你可以擁抱孩子的時光就那麼一點點,眨眼即過,還在自以為是地打著算盤,斤斤計較甚麼?


瑞士啊瑞士

瑞士啊瑞士,五年前我首次踏足這片土壤,已經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她,一個得天獨厚的國度,一個歷史上幾乎不曾出現災難的樂土。可是,她不愛我,災難總是臨在我身上。


我一共到過五次瑞士,第一次和男婉來,我幾乎是喊著「來生要做瑞士人」的口號回家,這麼一喊,我每年就必須來一趟了。連續四年,每年都來出差一趟,而這四年來,沒一次我是免於苦難的,第一年是人生中最艱辛的旅程,懷著惡女孤獨地在Basel作戰,然後扯著三個行李趕到Geneva,在那兒幾乎所有黑仔的事都發生了:下雪,身上卻只有薄褸;沒有自己的房間,寄人籬下;拿著一個不存在的地址走遍了大江南北,拖著行李箱,迎著冷雨;像入了饑饉營,沒一餐正常的飯吃......


第二年,瑞士對我比較好了,只是每當我想到自己丟下了只有四個月大的惡女,心裡便絞痛;第三年,英航罷工,回程機取消了,國泰說要等一個月才有機位,害我急得流眼淚,卻必須立即抹掉然後趕往下個appointment;今年,仲金--我錯過了回家的飛機。


我從來沒想過這樣低等的錯誤會發生在自己身上,自問一向是小心翼翼的人,尤其是身處異鄉之時,每次上了火車都必定再三查證自己有否上錯車,沒一次失手,唯獨這一次沒問,就出事了。


事緣上機的一天,我和同事「鴨脾」有半天的空閒,於是便到了Luzern一趟,時間本來盡在掌握之中,準時登上了往Zurich的火車,火車上我們都很relaxed,鴨脾甚至睡著了,當我赫然發現已經到了Zurich市火車站,便趕忙叫醒鴨脾下車,此時,我們距離Zurich機場,就只差5分鐘的車程。


只是,我們不知怎地,好像同時都失去了腦袋,看見一班寫著「機場」的火車便衝了上去,還大嘆自己幸運,竟趕上了一班緊接的火車。車開了不久,查票員來了,他看了看我們的車票便交還,可是半秒後他突然又搶回我的票,說:這些車不是到Zurich機場的啊,下個站是Bern。


我和鴨脾登時呆了,不知如何反應。我當時還未識驚,心想唯有下個站下車趕回頭吧,遲了會合老細和「老闆娘」,大概會給囉嗦幾句。這時,一個好心的乘客拿著i-phone把車程表展示給我們看,這的確是往機場的火車,但那是Geneva的機場,是在瑞士的另一端,而當我們得知往Bern的車程時間,心就更如一塊巨石往下沉,是「一小時十一分」!一來一回,趕到機場剛好是飛機起飛的時間。


諷刺地,這時窗外突然一片青蔥,大地展示著雨後放晴的美態,而我的臉,一定比那片草地更青。我第一時間想到要通知老細,但拿著手機卻怎也按不出字來,我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,因為我竟然犯下了一個如此不應犯的錯,而結果可以是:我回不了家。我由出發的一刻一直企盼著回家,然而在只差一點點之際,我踏上了絕望之路,我離開機場愈來愈遠了......


在來往Bern與Zurich之間的漫長旅程中,我的四周黑漆漆一片,我不斷地打電話,打到香港國泰熱線,我怎按也找不到一個真人,時間都花在聽宣傳錄音之上,我著男婉為我打一趟,告知我怎樣找到一個「人」,再試,「人」始終沒有出現,我聽了十分鐘的音樂,間中會有溫柔的女聲告知我線路很繁忙。這是漫遊,我真的不可能無了期地等。


然後我打了瑞士國泰熱線,那人叫我設法趕上飛機,我前後和她通了三次電話,最後一次我說,我沒可能趕上了的,她的回覆是,她幫不了我,因為這條「瑞士熱線」,原來是在德國的。我老細傳來訊息,說無論如何要在五點半前打給香港或倫敦國泰熱線,OK,香港的只有音樂,那我們全力打倫敦的,但電話不斷傳來「錯撥號碼」的訊息。


我跟鴨脾說,看來在起飛前十分鐘,我們還是有機會趕到櫃檯的,老細把我們的行李放了在租車處,那我就死命跑到櫃檯跪地求登機,她就負責跑去拿行李,我還想好了,要是行李來不及寄艙,我們就放棄整箱行李,只拿回最重要的東西......不過,當火車在5時10分抵達機場時,我們都知道,飛機是沒法趕得上的了。鴨脾和我都抱著頭慘叫,她還拿出了數碼相機,說自己上車時還得意地拍下了目的地顯示屏,上面明明寫著「Geneva Airport」,但她卻看了半天也不覺得有問題。


我跑到櫃檯前求助,那個女人露出了不屑的樣子,冷冷地指向遠方的票務處,我直奔過去,這位女士說:「剛才我已告知你的朋友,這兒沒有國泰的櫃檯,你必須打去香港或倫敦那邊,現在往倫敦的機已經開了,你們從倫敦回香港的那個機位都已被取消了,即使你趕得及也不能上機。」我頓時天旋地轉,我說那兩個電話我打過一百萬次,沒一次成功,她聳聳肩說,那也沒辦法。我再打一次香港國泰熱線,今次不用聽音樂了,因為「辦公時間已過」,明天請早。


「OK,那我現在買兩張新的機票可以嗎?」幾多錢我不在乎了,我要回家。那女人說:「你意思是另外買兩張新機票?」我點頭,她才繼續替我查,結果,又給了我那個倫敦國泰的電話,我看著她寫出那串我幾乎背得出的號碼,暴跳如雷,但當我看到她在電話號碼的最後方再寫了個「8」字時,我傻了眼,原來老細給我們的號碼少了一個數字。


我立即撥過去,通了,一把平靜的女聲向我問好,正好與我的瘋癲形成對比,然後,她告訴我,兩小時後有一班機往倫敦,而倫敦亦有機接駁回香港,機位也是有的,只是要補回每人千多元港幣,我說了十次「No problem」,千多元英鎊我也願意給,坐在廁所裡我也願意,只要讓我回家去便可。


這時,鴨脾推著行李來到了,她知道我們獲救了,連聲歡呼,我放下電話卻有點虛脫了,漫天星斗,此時才發現身上一直穿著那件夾綿厚褸是濕漉漉的,我仍在不斷冒汗。事實上,當我打著這篇文章時,身體仍有點震顫。


這是一次很大的教訓,無論你到過一個地方多少遍,也別以為自己已掌握了一切,今次我們都太輕率魯莽,看見了「機場」這個字便衝了上去,而世事又偏偏那麼巧合,我們從沒搭過一班會連續走一小時不停站的火車,以往都是每隔10分鐘左右便有一個站,要回頭也不會太難。


不過,最後我還只是遲了兩小時回家,男婉說這是一天裡最後一班機回港,要是沒機位,便要等到第二天,我不敢想像若然要在機場一直苦等機位,會是怎樣的慘況,坐在機艙上,我禁不住合緊雙手讚美天主,這兩班機都很滿,而我竟然在最後關頭還得到機位,我的心情激動得不能形容,或許你會覺得這並不算很「神奇」,但我卻深深地感受到,自己得到的恩惠實在也夠多了。


這事發生了十數小時後,我仍不懂得餓,思緒無法平靜,我知道只要事情丟淡了,我便漸漸覺得這一切很理所當然,由是在這一刻我更要好好地記住我曾經有過的激盪,那不是為了豐富我的人生閱歷,而是為了堅固我薄弱的意志,惜福感恩,聆聽天主的聲音。


鴨脾說,瑞士是個鬼地方,她不想再來了,我有點不同意,瑞士在我心中依然是人間樂土;可是,我又有點同意,因為她是其他人的樂土,不是我的樂土,我,也不想再來了。


2011年3月21日 星期一

惡女上學報告(二)

惡女上學已有兩個星期,感恩,問題暫時仍不大,哭是有的,但比想像中輕微了。這個星期一也沒哭了,但她向我報告時還說:「冇喊,不過喊少少囉。」可能眼淚往心裡流吧。


每天起來,惡女不會太興奮,甚至賴床說不要上學,但只要離開家門,她又總會直直地往學校方向走,途中還不以為然地自己哼著歌,走到校門也不會對我們太大留戀,傻傻地就跟進老師進了學校,小孩子也有他們獨特的適應能力,雖然給她選擇,她一定寧願留在我們身邊,但當她意識到這是「每個孩子都做的事情」,她又會很理所當然地跟著大隊。


昨天開始,惡女上學時間又進一步延長,午飯後還留校午睡兩小時,一如所料,她沒有睡,但卻也沒有哭,又沒有嚷著要走,只不斷指著同學追問老師:「佢地做乜野呀?」當知道要睡覺時,她也乖乖地躺下來,眼碌碌周圍望,她自己的說法是:「我冇訓呀,我郁黎郁去。」


老師說她有很大進步,情緒穩定,遊戲時不僅沒有冷冷地坐在一角,還老是提出意見,不如怎樣怎樣,我可唔可以怎樣怎樣......這是我最希望看見的,惡女,主動去尋找學習的樂趣吧!


我每天回家又總會追著惡女問她上學情況,她總是敷衍我,似乎並不太熱切地談這個話題,為甚麼呢?其實我真好想有對千里眼,看看惡女在學校的情況,看著她和一群豆丁一起唱歌,一起吃飯,一起睡覺,該很有趣哩!


又要到瑞士公幹了,回來後惡女已經開始上整天課了,祝願一切順利,希望她每天快樂上學,快樂回家!



我喜歡清早的空氣,背起書包不怕累,


來吧快看看這街轉角,是我的小幼稚園。


說聲早安講聲好嗎,人人互愛甚友善,


你不必怕醜跟我講故事,唱兒歌多悅耳!


2011年3月16日 星期三

惡女上學報告

上周三是惡女人生的重要里程碑--她上學了!


惡女從出生以來,除了那次在宜家兒童遊戲室「獨自」玩了十分鐘外(其實我的頭顱一直沒停止在她兩米範圍之內扭動),也未嘗跟陌生人獨自相處。也許一直也感覺到讓她去上學該是多大的挑戰,心情倒很輕鬆,也有心理準備迎戰,而且每個小孩子都是半推半就地始終都能自己上學去的吧,相信不會留下童年陰影。


以下是首六天的花絮:


第一天:我和我媽陪惡女上一小時的唱遊課,非常順利,因為和上playgroup沒兩樣,惡女還未有分離恐懼。


第二天:我媽陪也上同樣的唱遊課,今次媽坐在課室角落,盡量不參與其中,讓惡女習慣獨立,這天同樣沒有問題。


第三天:原定和第二天一樣,但老師對惡女似乎挺有信心,說今天讓她獨自上課,一小時後,她剛開始哭泣時我媽便來接放學,又成功過渡。


第四天:相隔了周末和周日,惡女又要重新適應。這天她情緒很不好,吵著要見婆婆,人家唱遊她坐在一角沉默抗議,與人為敵。


第五天:今天入園時惡女已知不妙,掙扎著不肯入,坐在課室裡又繼續沉默抗議,不過中段時老師竟然播放Do Re Mi,開正佢果飯,惡女頓時豁然開朗,投入其中。回家後惡女說要致電媽媽,並告知我,老師說她「有進步」。


第六天:媽說她出門時已開始掙扎,入園時仍然不安,但很快就可以投入其中,媽說她離開時的樣子「very good」。她放學後又致電給我,說今天「大進步」。


不過,相信要她完全適應還有好一段日子,今早我上班前就要和她搏鬥一番,她不斷說「要睡覺」,不上學了,我幾乎是用暴力來替她換校服和刷牙,後來以一顆山楂餅鎮壓了她的哭鬧。今天她開始要上三小時課了,看來又是一場暴風雨。


後記:吃午飯時接到惡女的電話,今天一切順利,早餐她出奇地開胃,吃了很多通粉,還問老師可否吃提子;老師說她全情投入,因為又係開正佢果飯--角色扮演,她還不斷向老師提出主意,由誰扮誰,三小時很快過去,惡女說自己「very good」。


可不要小覷平日在家中和孩子唱歌玩耍的小活動,這些功夫就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派上用場!


2011年3月14日 星期一

奶媽報告

這個報告其實好OUT,不過因為近來有不少朋友生左或就生蘇蝦,所以又要從腦袋裡挖回記憶,也順道在這裡分享一下。


這個世代的嬰兒真幸福,他們的母親很多也願意餵母乳,哪管是全母乳或半母乳,都已經很不簡單了。以我自己為例,我覺得我人生最艱苦的日子,繼木人巷工作那一天後,便是餵母乳的日子,那一年多的時間,正是啞子吃黃蓮,有苦自己知。


初餵母乳時算是順利,沒有缺奶的麻惱,但到開始供過於求時,就手忙腳亂了,谷奶好辛苦,但我不懂得怎樣用奶泵,自以為可一邊餵奶,一邊泵奶,一鬆手,整杯奶倒在床上,但惡女仍在我手裡舒適地喝奶,動彈不得,叫天不應叫地不聞,極度無助。


到上班了,每天想的便是奶奶奶,要確保出門前冰箱下層有足夠的奶;無論工作有多忙,也是準時抓起奶泵躲在洗手間泵奶,一泵就是一小時,腳又軟,手又軟,天冷時更是要鼓起勇氣才能把衣服拉開迎接寒風;到下班了,邊接著「追奶CALL」邊趕回家去;帶惡女外出又要找地方躲起來餵奶(我還未大膽得敢在公眾地方餵,最勁都只是在往澳門的渡輪上)......最不便就是出差時,隨身也必須帶備奶泵,在緊密的行程中藉口躲起來泵呀泵,直至聽到有人大叫「走啦」,便狼狽地倒奶洗泵。


由始至終我的意志都非常堅定,而由於初步的成功,我更不想這「全人奶」神話破滅,到了接近一年時,開始有點供不應求,每天都努力地擠,可是嗜奶如命的惡女好像怎也不滿足,飯不肯多吃卻怎也要吃奶,我當時又不怎樣注意自己有否吸收足夠營養,到了有一次我去看感冒,醫生竟勸我不要再餵母乳了,因為我看起像是營養不良。那一刻我很反感,因為在我的信念裡,母乳是可以吃到四歲的,我亦好想去完成這個使命,看到傳說中的「自然離乳」。


但回家之後我卻開始軟化了,覺得醫生的說話也有道理,他說,大自然的定律就是:當孩子長牙時,就會咬媽媽,然後媽媽就會推開孩子,不再餵母乳了。我向來都信奉大自然的定理,而眼看我和惡女又真的偏瘦,也就從此決定不再泵奶,只埋身餵,我不在的時候,就吃奶粉。當然,奶量就一定無止境地跌,但此時我又坦然了,從前視奶粉如惡魔,如今卻又覺得此發明很是偉大,尤其是眼看如今已經兩歲多的惡女仍每天至少要喝上三支150亳升大奶才高興,我更慶幸自己沒有再堅持母乳,否則我的體型該有如洩氣的皮球。


當了奶媽不長不短的日子,我有以下的體會:


1) 若然真有意「全人奶」,在未證實能否成功餵哺前,一定要深信自己可以,並且視奶粉如惡魔,不要怕嬰兒不夠飽,他饑餓的吸啜,正是刺激大腦指令生產的重要一步,而且開首階段一定要瘋狂地餵和泵,即使嬰兒不在身邊,也必須要半夜醒來泵奶,最好全日泵不離手,要保持「貪婪」的狀態。


2) 若然媽媽身體未能復元,或努力以後還是不行,以致影響了自己的情緒,就應該要立即放棄(1)的心態,轉而跟奶粉交朋友,因為奶粉的確是很偉大的替代品。母乳有多少餵多少,即使半人奶,孩子還是可吸收當中的抗體,已是給孩子很好的禮物,而且也實在不值得為這問題影響自己的心情,以後還有漫長的日子讓你為奴為婢,不用內疚。


3) 全職主婦餵全人奶會比較舒服,在職媽媽則要視乎自己的工作環境,不要勉強,尤其是在孩子開始吃固體食物後,就不用太介意了。


4) 要是真的全人奶,記住記住要注意自己的營養吸收,尤其是鈣質,要多喝奶,我就是因為後期太不注重健康,以至骨質密度大跌,如今要急起直追。


5) 我未用過電泵,聞說係好正,想長期餵哺的可以考慮,因為我用手泵,泵到手指都歪咁濟。


以下是給旁人的建議:


1) 要尊重媽媽的決定,不要囉嗦地勸她放棄餵人奶,尤其是連試都未試過時。因為那是很討厭的,當我立定決心要餵人奶,一定是深信那是對孩子好的,用不著你來干涉,我想得到的是支持和鼓勵,而不是一盆盆冷水。回想那時,每當有親戚以「前輩」身份來評論我不應餵人奶,用盡十萬個滑稽的理由來勸說我時,例如「佢出牙時,會咬你架」、「第時返學佢又話要食奶咁點」,我只想搵個叉燒包黎塞住佢個口。餵唔餵,你俾我自己決定啦唔該!(不過話說回來,媽媽也需要做好心理準備,上一輩的人視餵人奶為肉酸、不潔、沒營養、窮,那是沒法改變的觀念,不中聽的當他們唱歌好了,他們又準沒法強行把嬰兒從你懷中奪走。)


2) 盡量分擔可分擔的工作,例如洗奶泵、奶樽,還有多看有關母乳的文章,認識母乳,幫助提出有用的意見解決問題。


如果我有下一胎,仍會全人奶嗎?我想那要視乎那是否「第二個惡女」,如果是,我就不會奢望可以餵到自然離乳了。我想,盡量餵半年吧,不行就三個月都可以。


在此我必需多謝我媽媽,雖然她自己當年沒有餵母乳,完全零認知,但卻由始至終給我很好的支持,完全沒有嫌煩,也沒有勸我怎樣怎樣,只默默地配合著我,要是她是那些「反母乳」的人,或盲目要求我copy她自己照料孩子的方式,我會好大壓力。另外也多謝男婉,縱然他也不太認識母乳,但他不曾勸我放棄或質疑我的決定,已經很好。


2011年3月13日 星期日

公立醫院vs私家醫院

我們這年紀的女人,聚在一起就是談生仔,好像談多少遍都仍然充滿新鮮感!昨天又聊到這個無底的話題,這次談到該到哪裡生產,在場女性友人皆異同聲說:梗係私家啦!


「耀ben嫂」本身在某富豪級私家醫院工作,埋單1折,此種福利不享用當然對不起自己,她住的是二人房,露鵝說醫院豪華得像酒店一樣,而耀ben嫂也力讚無痛分娩的神奇,只是若然以正價來計算的話,單是麻醉師的出現已先數萬多元,麻醉劑價錢另計。


「con你」不太喜歡小孩,但為了老公也想生一個,不過她最怕痛,所以必選私家醫院。


「瘦輪」在公立健康院當護士,連她自己也不贊成到公立醫院去生,因為環境好差,產房慘叫聲此起彼落,她說:「個老公都唔會咁殘忍,要個老婆去公立啦!」


聽到此句,我額角冒汗,偷看男婉一眼,幸好他忙著跟車厘子叔叔玩「聖石」,聽不到瘦輪的「虐妻論」。大家似乎不知道我正是在公立醫院生惡女,想必是我當年生產後美貌如昔,大家沒有察覺我正正在那「恐怖」的鬼地方度過了三整晚。


放心,我真的沒一點尷尬的感覺,相反,這討論很是有趣,我悄悄地自己又再比較一次。


從小到大,聽過不少關於公立醫院的「恐怖」事,講真,身體有甚麼毛病,我真希望到私家醫院去治病,因為醫院的環境的確很影響病人的心情,公立醫院給人的感覺始終比較陰沉,護士們的耐性也該不及私家醫院吧,畢竟在私家醫院,你所給的醫療費,當中的很大部份是「服務費」。


初懷惡女時,我也是亳不考慮地決意要去私家醫院,心想,如此可怕和痛苦的一件事,總要給我多點慰藉來中和一下吧,我幾乎沒有想過有人會自願去公立醫院。直至有一次,和中同「消化」和「黎明」談到這話題,她們竟齊聲道:去公立醫院啦!


我嚇得跳起來,就像有人扯我入鬼屋一樣。黎明當時已誕一女,她去的是私家醫院,她說:「私家又點,反正果幾日你都係狼狽不堪,間醫院咁靚你都唔得閒睇!而且你總不能確保孩子生下來完全不需要跟進治療,那筆費用可是無低深潭。」至於消化,她的姑奶在某公立醫院當初產士,她到該醫院去生,得到的待遇分分鐘好過私家醫院。她也拍著心口說,冇問題的,都係咁生。「你慳番幾萬蚊,留番之後用黎補身仲實際啦!」


我當時餘下的隱憂,是公立醫院嚴格規定探病時間,到時男婉和我媽就只有短短三數小時陪伴著我,我豈不太寂寞?「私家醫院不停有人黎探你,仲煩,到時你都唔想見人!」聽了她們一席話,我又真的開始思考在公立醫院生產的可能性,心想:反正我都打算順產,都預左要十級痛,即使環境再美,都不會變九級痛,也不會令我有如置身馬爾代夫海邊,那我倒不如把錢省下來,說不定真夠去馬爾代夫。即使公立醫院有如地獄,斷估我都係住三數天,之後又是一條好漢!


於是,我就把心一橫到瑪嘉烈留位去。老實說,我沒有經驗無從比較,而且一早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,自己會亳無尊嚴地過這幾天,結果竟然比我想像中好。身先士卒後便大力向身邊女士宣傳,真係好正,最正係,埋單三百蚊!


我的經歷是這樣的:那天清早我見紅入院,在產房正正就聽到一把悽厲的女聲在叫,真的給她嚇了一跳,不說還以為有人正給活生生剝皮。沒多久,護士著我到待產房等待,看樣子我還有排呆。我在待產房不斷的睡和吃,直至晚上男婉和我媽走後,便開始黎料,護士們的確不會怎對你噓寒問暖,還鞭策你要你不斷走路,我是個聽話的產婦,其他的產婦有躺在床上呻吟的,有面不改容看電視的,有正和老公通電話的......當我獨自在走廊掩著肚舉步為艱、想到即將面對的不可預知的痛苦時,我真有一刻在想:「早知去私家醫院開刀!」


此時有護士留意到我的痛苦,著我檢查一下,當發現宮縮已經挺厲害時,她們九秒九就把我推到產房去。產房比我想像中漂亮,每人有自己的獨立房,按設備來說該沒甚麼可挑剔的,不過,助產士真係幾燥,一來先給你下馬威,在劇痛之中說話已經很不易,當我發現笑氣條管甩了時,也只好按掣叫護士來告知,那護士氣沖沖跑來張口就罵:「你"又"乜事呀?」


還有的就是,公立醫院雖然容許丈夫陪產,但助產士似乎有意想借啲椅過骨,當她們知道有個男人不請自來要陪產時,語氣是帶點失望的,並問我:「乜你叫左佢黎咩?」在這裡要多謝推我進產房的嬸嬸,若非她叫我打電話,到我進了產房後甚麼都是上繳,要打電話可不容易。


男婉來了後,又巡例被兇下,唔好阻住地球轉,然後,我開始聽到外邊傳來不同的女人哭叫聲,男婉在房裡陪著我,等到有個助產士有空進來檢查時,我懷疑已經出了個頭,那助產士一聲大叫,忽然一隊軍隊衝了入來,十秒之內SET到架生,剛才最惡的那個助產士此時帶點真誠地跟我說:「做得好好喎!」然後,好快好快,便生了出來。


由於我出血過量,人有點虛脫,滿天星斗,也沒有理會她們在搞甚麼,只知道自己終於可以睡覺了,超級的舒服。回顧生產的過程,雖然助產士沒有說些好聽的說話去安慰我,但她們的確是很專業和有效率的,事實上,在我躺在產房休息時,聽到鄰房一把瘋癲大叫的女聲,真的感受到助產士的無奈,那產婦不斷大叫:「好痛呀,我唔生啦!」然後助產士沒好氣地說:「太太,你唔好再亂郁啦,你郁甩晒D儀器,係個BB危險咋!」但那產婦完全沒聽進耳,繼續嚎叫,在旁的丈夫忙著尷尬地SAY SORRY。


到血壓升了一點後,我給推到產後病房去,剛經歷了人生最痛,這兒的寧靜讓我覺得自己已置身馬爾代夫,睡了一夜,第二天我試著下床,卻在廁所門口暈陀陀幾乎跌倒,所以護士便驚告我不要下床,並有專人定時抱惡女來讓我餵奶,晚上我仍然可以睡覺,到第三天,可以下床了,我正式告別馬爾代夫。


公立醫院讓產婦自行照顧嬰兒,不會把他/她收在育嬰室,產婦必需在短時間內全盤負責孩子的所有。惡女跟我重遇以後,像報仇一樣喝奶,我從來沒有照顧過小孩,卻必須整晚不斷地餵奶、掃風、換片,把她放下床上不到五分鐘,她又開始哭鬧,當全病房鴉雀無聲時,唯獨惡女在吵,真的很無助,鄰床剛生產完的產婦也準沒覺好睡。


約一年前,男婉和我到仁安去探初生的「德德B」時,看到其母正坐在床上閒適地打電腦,到處潔白如新,產婦們精神煥發,我方發現,私家醫院和公立醫院的確有分別,在這兒,產婦可以優雅地、清新地放鬆自己,嬰兒則在嬰兒房裡由護士看管,而我呢,當天牙沒刷頭沒梳地坐在床上接受探訪,床單上其實有一大片血。


「那下次你都去私家醫院生吧。」男婉聽到我這番說以為我有弦外之音,可是我暫時來說,還是偏向選擇公立醫院的,至少我覺得它們並不恐怖,最多是你不會得到如上賓的款待,而那為我來說是次要的。


雖然沒有護士替我看嬰兒,讓我度過了可怕的一夜,但那一夜為我來說是很好的經歷,有如替我上了個速成班,我有時想,要不是給惡女如此地折騰了一夜,或許我也懶得頻頻去別處去餵奶,奶量也不會如此迅速攀升。有不少人問我怎麼可以做到「全人奶」,我自己親身的體驗是--想多奶,苦頭是必然要吃的,準不能一邊擁著枕頭睡天光,一邊卻希望有足夠的奶去餵孩子。


老實說,我覺得瑪嘉烈在母乳方面的支持是挺足夠的,至少沒有人會走來「勸」你抖下,由嬰兒去吃奶粉(當然,若然母親或孩子身體未能復元,那就真不能勉強),只要你說句「餵母乳」,護士們便會狠心地由你去試到有為止,只要嬰兒有足夠的小便,她們就不會恐嚇你說嬰兒不夠飽。那麼你硬著頭皮去試去摸,成功的機會就很大。醫院有專責人員協助不懂餵母乳的媽媽,我留院時就有位護士花了一小時去幫鄰床的媽媽餵母乳,又有一團媽媽去跟護士學泵奶。至於私立醫院能否如此地放手地讓你試餵母乳,我時常抱有懷疑,因為他們大概不希望你太「肉酸」地present給別人看,那會影響醫院的生意。


當然,公立醫院有點混亂是在所難免的,出院那天我媽就給弄得氹氹轉,但在此時又來了個笑盈盈的義工來替我和惡女拍照留念,她把相片貼在一張粉紅色的賀卡裡,很是有心。


我不知道若然我有下一胎,還會不會到公立醫院去,畢竟能優雅地產子,是難以拒絕的待遇,但當我想到公立醫院也沒有甚麼對我不起,而且價錢優惠,又能讓我貼身照顧孩子及替我把訪客集中在三數小時內一舖搞掂,也的確有其可親之處。


我在此算是為公立醫院作點平反吧(不過其實它們才不需要我的宣傳,畢竟已有人滿之患),也希望各位準媽媽如果想省點錢的話,只要不期望有人特別呵護,並願意視之為人生的一次歷練的話,公立醫院實在沒有問題的,算是多一個選擇吧!


2011年3月10日 星期四

忍笑會否造成內傷

惡女很喜歡玩role play,最近我從舊居弄回來一個白雪公主娃娃,她興奮得要命,晚上我叫她帶雪姑去認識一下爸爸。(那當然是我的詭計,我明知男婉最憎呢亭公仔)


惡女:「Hello!」


男婉:「Hello!你係惡女既朋友呀?」


惡女:「係呀!」


男婉:「你覺得我個女點呀?」


惡女諗都唔諗:「好核突!


男婉+本人:「......」


我們對望著,拼命把本來應爆發的狂笑吞回肚裡,面容扭曲,眼球幾乎給擠了出來。惡女則不以為然地在把玩著白雪公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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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三,惡女第一天上課,只參與一小時的唱遊活動,並由我和我媽陪伴著。


她一直只是傻乎乎的看著,見到人家走出去她又跟著,見人家唱歌做動作她又模仿一下半下,沒多久已有點不專注。


突然之間,她像很有目的地朝我的方向走過來,我以為她要扭抱,誰不知她卻忽然摟著我身邊的一個小女孩,一臉醉醺醺地和她對望兩秒,然後嘟起咀,給那女孩一個熱情的吻。我看得傻了眼,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反應。


到現在我還想不通她在搞甚麼,對陌生人惡女從來都不熱情,即使對親人也不會如此情深,事實上此後她和那女孩又各有各的生活,沒有怎樣friend起來。


這張神經刀,將來還不是要殺我多少個措手不及。


2011年3月4日 星期五

偷得浮生之後點死

PART ONE:  被迫度假


一年之計在於春,春天到了,人人都活躍起來,突然百花齊放,你不知道眼睛該長在甚麼位才可以顧及四周;春天到了,品牌公司大把錢,然而搞傳媒午宴,時而又搞甚麼推廣,老外們全都跑到地球這一邊來,你要扮作很有興趣地了解他們,唉!


每年三、四年,我都會向上天哭訴,怎麼一天只有廿四小時,今年也不例外。我實在想不透只兩個月時間,我怎樣同時趕起三本書,其間還有一整星期人在瑞士,有一天要去飛機展,有半天要去「空中暢遊」,還有無數的品牌活動......公事已夠茫然,私事更多不勝數:上課、上慕道班、交論文、惡女入學(還要在這樣緊張的日子中請假兩天來陪她上學)、男婉領洗、羽毛球班、小學同學聚......還有怎也要抽些時間去看看尼爾和耀ben的女兒(係呀,佢都生埋啦!),然後呢,偏偏在三月,還有一張餐券、兩張冒險樂園券和幾十張8R大相券到期,不用掉它們我又會耿耿於懷。另外呢,還有很多要約的人未約,像說要去露西亞豪宅拜訪,已經說了好幾個月,她也許已經搬了;還有就是中學同學聚,也拖了半年......四月呢,還有男婉的生日!


吝嗇如我,都很想用錢買些時間。在把我斬開幾件把不能把事情一一辦妥之時,公司的「Uncle」(又一經典人物,有空再談他)竟卻「有野益我」般彈了個大陸trip給我,花兩整天到深圳去看一條小船。兩整天,好大的代價。


Uncle強調該品牌買了我們兩頁紙的廣告,言下之意是我不去的話,那兩頁紙廣告的損失就從我的人工裡減掉。於是,昨天,我老大不情願地拖著旅行箱到深圳一個不毛之地去看船。


這個地方叫大梅沙,我在這兒「被迫」度了半天假。昨天,我到達了以後,工作人員告訴我,這天沒事做的,我反了白眼,但既然如此,身處於喜來登這個環境很不錯的小小度假村,休息一下也不是壞事,反正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。


在這可怕的三月,我竟然這樣地這了半天:


到餐廳任點任食,然後邊吃邊看書;
到桑拿房蒸了一身汗,邊蒸竟看書;
到海邊坐了半小時,邊吹海風邊看書;
打開陽台玻璃門,躺在軟軟大床上看書。


終於在這一天,我把那本《德國媳婦中國家》看完,然後又看了半本《歐風歐雨》。


今天正式工作,沒甚麼特別有趣的,最有趣的,反而是我好像一邊看著描述歐洲人的這本《歐風歐雨》,一邊又用書中所說去在我身邊的歐洲人印證出來。全團就只有我一個香港人,內地的圈子倒是很難去打入,他們不怎麼理你,反而洋人更歡迎我,也許因為大家都是「少數族裔」,今次我就跟一個英國人和一個法國人在一起,還有一對外國夫婦。想不到我和個法國人倒是最談得來的,天南地北,只要我說了一句,他就可以接上十句,幸而他說的還不算悶,跟他談完後又回到書本上,又看得格外起勁。回到香港,我還自告奮勇帶他去搭巴士,幸好事前偷偷的問了男婉,又很順利地找到了巴士站,沒在洋人面前出洋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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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ART TWO: 關愚謙


我覺得這個旅程,基本上是為了這兩本書而設的,從這方面來看,很有意思。


《德國媳婦中國家》和《歐風歐雨》,其實是兩本很有趣的書,必須兩本都看才有意思。前者,是德國女子海珮春寫的,她是作家關愚謙的妻子,土生土長的德國人,卻與從文化大革命逃離出來的中國男子相戀。這本書,就是從她的角度去寫中國人。


《歐風歐雨》就正是關愚謙的作品,這書剛好是相反的,由一個在歐洲住了三十多年的中國人,去寫歐洲和歐洲人。在他筆下的歐洲人都很有性格,很有意思,我向來是歷史和地理白痴,其實讀起來有點囫圇吞棗,但無減興趣,尤其讀到法國、英國、德國和瑞士等自己曾經到此一遊的地方,就更入迷;讀到芬蘭時,又想起了肥雪;讀到希臘宮殿廢墟如今只剩石柱時,又想起了石柱以上的東西,我在大英博物館看過了,當時不覺得怎麼樣,如今用幻想力把它移回圖片中,完美無瑕。(作者強烈斥責了英國人的自私,強拆去人家的古蹟放在自己的博物館裡,到現在仍不願歸還。的確如是,一個美女,你斬去頭顱放在自己家,有多漂亮?何不讓首身重聚,重現昔日之美?)


我如今才知道有這麼一個重要的人物叫關愚謙,他的家幾乎接待過所有藝術家和作家,甚至連周恩來也認識他,而他因逃難到德國,更成為了那兒德高望重的漢學家,也是中德之間的重要橋樑。他的太太海珮春本來是個長於德國傳統保守家庭中的女孩,卻在70年代中國還是謎樣國家的時候,和一個中國難民相戀,其後發生的事更是一件比一件精采。在關愚謙的影響下,她沉醉於中國文化之中,不僅懂說懂寫,還懂中醫術、針灸和氣功。


這兩本書讓我覺得,文化的研究實在很有意思,我們對於某些國家的不認同,很多時是因為對其文化歷史缺乏認知,實在萬物皆有其因,若然往上不斷追溯,又能結合縱面的互相比較,甚麼事情都顯得合理得多,也有趣得多。


我有一個朋友,他是社民連的支持者,總是反政府,也對中國的人權狀況非常痛心,他認為中國政府必需實行民主政策,人民才有希望;而香港更必須獨立起來,享有高度自治。有好一陣子我受他影響,也有這樣的看法,但漸漸地,我有點懷疑香港人在爭取獨立的同時,又能否真正接受「獨立」所帶來的代價?又要馬兒好,又要馬兒不吃草?


而在中國,我也很希望終有一天會實現民主,不過那該不是一時三刻的事,而看了關愚謙夫婦的分析後,更是認同。他們說像美國和德國等地常有人批判中國政府的不是,但卻沒有認真思考過,西方的民主體系,是否真正符合中國的國情?中國這個五千年歷史、人口十數億、面積比整個歐洲都要大的國家,就像一個汪洋,你能用清洗游泳池的方法去清洗它嗎?


當下中國要解決的問題有很多,民主自由當然是重要一環,但需要解決的還有貧窮、文盲問題,要怎樣令13億人同時得到溫飽,甚至得到教育,也有很漫長的路要走呢?人多地多災難也多,這邊廂地震完了,那邊箱洪水氾濫,管治這樣一個國家,也很複雜透頂,政治元首大概也是在走鋼線,在這個時候容許動亂,搞大型的政治活動,可以嗎?要付出甚麼代價?這是我的疑問,當然,我還是喜歡自由社會的,只是我想不通該怎樣去瞬間改變她的現狀。


陶傑眼中那完美的英國,在關愚謙筆下倒百孔千瘡,其實上在她正義地介入西藏問題,斥責中國不公義之時,她又有沒有承認自己自私的殖民主義,大英博物館中從各國掠奪回來的東西,可會歸還?不說不知,原來英國人的運動賽事發展如此發達,就是因為當年的英國貴族從殖民地得來的財富多得要命,他們游手好閒唯有努力想出各種競技活動來打發時間,由是今天奧運會中大部份競技運動都是由英國人發明的。


不是很有趣嗎?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故事,地球有著無窮的課題值得思考,正是學海無涯,愈去了解,就愈感到自己的無知和狹隘,可是以我這樣的年紀,我所有的條件、時間和機遇,能夠尋求的又有多少?忽然之間,覺得生命太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