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士啊瑞士,五年前我首次踏足這片土壤,已經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她,一個得天獨厚的國度,一個歷史上幾乎不曾出現災難的樂土。可是,她不愛我,災難總是臨在我身上。
我一共到過五次瑞士,第一次和男婉來,我幾乎是喊著「來生要做瑞士人」的口號回家,這麼一喊,我每年就必須來一趟了。連續四年,每年都來出差一趟,而這四年來,沒一次我是免於苦難的,第一年是人生中最艱辛的旅程,懷著惡女孤獨地在Basel作戰,然後扯著三個行李趕到Geneva,在那兒幾乎所有黑仔的事都發生了:下雪,身上卻只有薄褸;沒有自己的房間,寄人籬下;拿著一個不存在的地址走遍了大江南北,拖著行李箱,迎著冷雨;像入了饑饉營,沒一餐正常的飯吃......
第二年,瑞士對我比較好了,只是每當我想到自己丟下了只有四個月大的惡女,心裡便絞痛;第三年,英航罷工,回程機取消了,國泰說要等一個月才有機位,害我急得流眼淚,卻必須立即抹掉然後趕往下個appointment;今年,仲金--我錯過了回家的飛機。
我從來沒想過這樣低等的錯誤會發生在自己身上,自問一向是小心翼翼的人,尤其是身處異鄉之時,每次上了火車都必定再三查證自己有否上錯車,沒一次失手,唯獨這一次沒問,就出事了。
事緣上機的一天,我和同事「鴨脾」有半天的空閒,於是便到了Luzern一趟,時間本來盡在掌握之中,準時登上了往Zurich的火車,火車上我們都很relaxed,鴨脾甚至睡著了,當我赫然發現已經到了Zurich市火車站,便趕忙叫醒鴨脾下車,此時,我們距離Zurich機場,就只差5分鐘的車程。
只是,我們不知怎地,好像同時都失去了腦袋,看見一班寫著「機場」的火車便衝了上去,還大嘆自己幸運,竟趕上了一班緊接的火車。車開了不久,查票員來了,他看了看我們的車票便交還,可是半秒後他突然又搶回我的票,說:這些車不是到Zurich機場的啊,下個站是Bern。
我和鴨脾登時呆了,不知如何反應。我當時還未識驚,心想唯有下個站下車趕回頭吧,遲了會合老細和「老闆娘」,大概會給囉嗦幾句。這時,一個好心的乘客拿著i-phone把車程表展示給我們看,這的確是往機場的火車,但那是Geneva的機場,是在瑞士的另一端,而當我們得知往Bern的車程時間,心就更如一塊巨石往下沉,是「一小時十一分」!一來一回,趕到機場剛好是飛機起飛的時間。
諷刺地,這時窗外突然一片青蔥,大地展示著雨後放晴的美態,而我的臉,一定比那片草地更青。我第一時間想到要通知老細,但拿著手機卻怎也按不出字來,我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,因為我竟然犯下了一個如此不應犯的錯,而結果可以是:我回不了家。我由出發的一刻一直企盼著回家,然而在只差一點點之際,我踏上了絕望之路,我離開機場愈來愈遠了......
在來往Bern與Zurich之間的漫長旅程中,我的四周黑漆漆一片,我不斷地打電話,打到香港國泰熱線,我怎按也找不到一個真人,時間都花在聽宣傳錄音之上,我著男婉為我打一趟,告知我怎樣找到一個「人」,再試,「人」始終沒有出現,我聽了十分鐘的音樂,間中會有溫柔的女聲告知我線路很繁忙。這是漫遊,我真的不可能無了期地等。
然後我打了瑞士國泰熱線,那人叫我設法趕上飛機,我前後和她通了三次電話,最後一次我說,我沒可能趕上了的,她的回覆是,她幫不了我,因為這條「瑞士熱線」,原來是在德國的。我老細傳來訊息,說無論如何要在五點半前打給香港或倫敦國泰熱線,OK,香港的只有音樂,那我們全力打倫敦的,但電話不斷傳來「錯撥號碼」的訊息。
我跟鴨脾說,看來在起飛前十分鐘,我們還是有機會趕到櫃檯的,老細把我們的行李放了在租車處,那我就死命跑到櫃檯跪地求登機,她就負責跑去拿行李,我還想好了,要是行李來不及寄艙,我們就放棄整箱行李,只拿回最重要的東西......不過,當火車在5時10分抵達機場時,我們都知道,飛機是沒法趕得上的了。鴨脾和我都抱著頭慘叫,她還拿出了數碼相機,說自己上車時還得意地拍下了目的地顯示屏,上面明明寫著「Geneva Airport」,但她卻看了半天也不覺得有問題。
我跑到櫃檯前求助,那個女人露出了不屑的樣子,冷冷地指向遠方的票務處,我直奔過去,這位女士說:「剛才我已告知你的朋友,這兒沒有國泰的櫃檯,你必須打去香港或倫敦那邊,現在往倫敦的機已經開了,你們從倫敦回香港的那個機位都已被取消了,即使你趕得及也不能上機。」我頓時天旋地轉,我說那兩個電話我打過一百萬次,沒一次成功,她聳聳肩說,那也沒辦法。我再打一次香港國泰熱線,今次不用聽音樂了,因為「辦公時間已過」,明天請早。
「OK,那我現在買兩張新的機票可以嗎?」幾多錢我不在乎了,我要回家。那女人說:「你意思是另外買兩張新機票?」我點頭,她才繼續替我查,結果,又給了我那個倫敦國泰的電話,我看著她寫出那串我幾乎背得出的號碼,暴跳如雷,但當我看到她在電話號碼的最後方再寫了個「8」字時,我傻了眼,原來老細給我們的號碼少了一個數字。
我立即撥過去,通了,一把平靜的女聲向我問好,正好與我的瘋癲形成對比,然後,她告訴我,兩小時後有一班機往倫敦,而倫敦亦有機接駁回香港,機位也是有的,只是要補回每人千多元港幣,我說了十次「No problem」,千多元英鎊我也願意給,坐在廁所裡我也願意,只要讓我回家去便可。
這時,鴨脾推著行李來到了,她知道我們獲救了,連聲歡呼,我放下電話卻有點虛脫了,漫天星斗,此時才發現身上一直穿著那件夾綿厚褸是濕漉漉的,我仍在不斷冒汗。事實上,當我打著這篇文章時,身體仍有點震顫。
這是一次很大的教訓,無論你到過一個地方多少遍,也別以為自己已掌握了一切,今次我們都太輕率魯莽,看見了「機場」這個字便衝了上去,而世事又偏偏那麼巧合,我們從沒搭過一班會連續走一小時不停站的火車,以往都是每隔10分鐘左右便有一個站,要回頭也不會太難。
不過,最後我還只是遲了兩小時回家,男婉說這是一天裡最後一班機回港,要是沒機位,便要等到第二天,我不敢想像若然要在機場一直苦等機位,會是怎樣的慘況,坐在機艙上,我禁不住合緊雙手讚美天主,這兩班機都很滿,而我竟然在最後關頭還得到機位,我的心情激動得不能形容,或許你會覺得這並不算很「神奇」,但我卻深深地感受到,自己得到的恩惠實在也夠多了。
這事發生了十數小時後,我仍不懂得餓,思緒無法平靜,我知道只要事情丟淡了,我便漸漸覺得這一切很理所當然,由是在這一刻我更要好好地記住我曾經有過的激盪,那不是為了豐富我的人生閱歷,而是為了堅固我薄弱的意志,惜福感恩,聆聽天主的聲音。
鴨脾說,瑞士是個鬼地方,她不想再來了,我有點不同意,瑞士在我心中依然是人間樂土;可是,我又有點同意,因為她是其他人的樂土,不是我的樂土,我,也不想再來了。
「老闆娘」為何有個「」o既?
回覆刪除[版主回覆04/01/2011 09:51:00]事關我真係唔知佢地乜關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