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男生女

有一件事，若不是自己曾經生過孩子，我大概是不會發現的。

事情要由懷孕之初談起，當時聽得最多的問題之一，就是你喜歡男仔定女仔，那時我不肯回答，因為我很怕結果會與自己的說法相反了，有次當我照鏡時發現自己的皮膚好像比以前好，不禁有點失望，因為聞說生男的話皮膚會靚（表姐便是一個例子）。是的，其實我是100%喜歡女的，我希望自己至少有一個女，那如果頭一胎是女的話，以後再生的是男女也沒問題。

我問男婉，他說他喜歡仔。那便好了，那即是無論如何，我們當中至少有一個人會如願以償。直到醫生宣佈嬰兒性別時，我還是滿心歡喜，更對男婉展現了勝利的笑容，好不驕傲。

不過，稍後我便開始面對著很多奇怪的事。例如告訴親友時，他們的回應可能是：「唔緊要啦，是旦啦」或者是「哦」，我咀嚼著這些說話，不期然有點狐疑，怎麼我得到的回覆，不是：「嘩這麼好呀，有個女！」

於是我認真一點地問勻身邊人，你們覺得生男好還是生女好，得到的答案竟然絕大部份是「緊係男仔啦！」又或者「我冇乜所謂......不過奶奶都應該想要個男孫。」我認識的人當中，只有是施和我同事和我一樣，亳無保留地喜歡女仔。

我當時真的很驚訝，是真的！！老實說，我真的活了二十X年方知道原來香港年輕一輩還有「重男輕女」的觀念，就好像你突然發現還有女人在紮腳一樣。我並不是責備任何人，因為我自己本來也有「重女輕男」的觀念，也不是一個公平的人，我只是純粹的驚訝。

我試著回顧我的過去，原來我的一生幾乎沒有出現過「重男輕女」的情況。

由於特殊的家庭組合我從來都是家中的霸王，我們家從沒一個「話事」的男人。伴著我成長的是澳門的親戚，和我同輩的有表姐和善姨都是女孩，三個女人形成了女權當道的局面，我哥固然不會吭聲，餘下的就只有年紀特小的泉，當我們脫離孩童時期時他還在玩皮球，玩甚麼從來都是我們主導的。

到嫲嫲那邊的親戚，兒孫皆多但男丁相對較多，我的姑姐阿叔人人皆有兒子但未必個個有女，其中一姑姐更以遺憾的口吻和我說：「我想生個女但兩個都仔。」或許是這樣，這個家族似乎又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，至少我不覺得。

然後，我七年的中學生活都只有女同學，到大學，又是女多男少（約100個同學當中只有不足10個男子），十多年「女權當道」的背景，或許是我「重女輕男」觀念的構成因素，在我的世界裡，聰明能幹的女孩從來都比男孩多，而巧合地，即使我的朋友的家庭中，亦是女孩子較男孩子優勝的，讀書總是比較好，也較顧家。就算是我工作的地方，也通常是女人大聲，男人默默地坐著任人魚肉的。

我這種觀念積累了四分一世紀多以後，卻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原來是不同的，可以想像我有幾shocked。老實說，我自己也低落了好一陣子，孩子是緊緊的依附著我，他在世界上就只有我和他最親密，別人的眼光只有我特別敏感，我不喜歡孩子給人感覺「次一等」，甚至是個遺憾，就好樣你有一件寶貴的收藏，但拿出來個個當佢垃圾。

不過漸漸地，我發覺人家的思想我是改變不了的，而孩子最需要的，也只是我對他的愛，有愛他就有尊嚴。

每個人也有自己的偏好，我又何必要強迫人家去認同自己，反正說到底孩子的成長都是由我去負責的，即使人人見到我的孩子都眼甘甘流口水，那又如何，都不過是一種虛榮感。相反，即使千千萬萬人唾棄自己的孩子，你都只能亳無保留地繼續愛他，就好像我媽，他數十年來帶兒子帶出街都只會惹來怪異的目光，從來不會有人說很羨慕她，如果她要因為「別人的目光」而耿耿於懷甚至以兒子為恥，我哥不是太可憐嗎？所以我媽從來就不會理別人的說話，她說，「唔啱聽的，我當佢唱歌」，這些「唱歌」的人，包括我阿爸。

事實上，當你的孩子漸漸長大，你更會發現他不可能是你想像中的那樣，他可能長得不好看，他可能體弱多病，他可能發展遲緩，他可能生性頑劣，他可能考第尾，他可能吸煙，他可能給人欺騙感情，他可能敗晒你身家，他可能犯罪坐牢，他可能放棄生命......一切一切都不是你所能控制的，如果你不能接受他的任何一個「不是」，大概你本來就不應該生育。

是的，生孩子本來就需要勇氣。即使你可以像四叔那樣用錢買「設計出來」的孩子，你又能保證他們的將來嗎？要記著我們不是上帝，我們只是一個medium，去把新生命帶到世界來，好好的愛他，讓他去延續地球的將來。

到現在，我還是聽到很多似是而非的說話，以前會介意，但如今又覺得那些都是他們自己的意見，他們喜歡怎樣可以親自去實行甚至「設計」，反正我不是他們的代母，呵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