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的夢

女孩高考放榜，說實的沒太放在心上，因為根據其過往表現沒想過會出甚麼岔子。那天早上接到她電話，她找她的舅父男婉，我說：「舅父好像在開會，成績出了嗎？怎樣啊說來聽聽！」「考得好差......」然後一下子崩潰地哭過不停。

我慌亂了，本來正準備出門上班，可怎能叫她暫停一會，等我下了樓才再哭過，她嗚咽著說出自己的成績，的確和預期差太遠了，一下子我真的不知該怎樣去安慰她，只能拙劣地說，不要緊的啦，並不是你想那麼差，一次考試不足定生死......說著說著自己也在流眼淚。

不是太殘酷了嗎？

初認識女孩子當然是因為男婉，那時她才十一、二歲，還是一個不問世事、整天嚷著要大家陪她玩紙牌、打球的孩子，就一兩年之間，她進入了成長的尷尬期，感覺到她的迷失和鬱悶，曾經想過以過來人身份去開導她，方發現天真的是自己，女孩的成長並不需要別人的介入。自此就只好站在一旁，看著她靜靜地、一天一天地轉變。

然後不知哪一天開始，她已經成長過來了。昔日像是戀愛大過天無所牽絆咀裡總哼著情歌的女孩，已長大成一個沈默寡言埋頭苦讀的老實學生，從前拿著不合格成績單還可以咯咯地笑的她，如今幾乎不能接受任何一分從手上溜走，她憧憬著進入大學的生活。

我們就老是和她談著大學的事，看著她自信而認真地分析哪家大學的會計系好，哪家她就是不喜歡，那個時候，她就像一個富家女孩，逛著名店挑著最漂亮的晚裝，對明天充滿希冀。

放榜了的她，像打進了十八層地獄，哭腫了眼把頭垂得低低，聽著男婉為她分析Jupas變陣之計，所說的，是從表格中最後的幾個選擇拿來賭運氣，看看能否成為當中的最後人選。她本來是要選科大的，如今方發現，她只能從人海中把脖子伸得長長，期待著有任何一根指頭僥倖地落在自己頭上。

我該怎樣去告訴一個才剛成長過來的孩子，世界本來就是如此？她的痛苦我能夠了解，可是我們每一個人都無法替她去扛，就只能看著她哭。

胡亂地安慰完後，問她，有沒有想過再來一次？下年再考考吧，入科大可是你的夢想吧，花一年時間給自己一個機會不好嗎。女孩哭得更狠，說「我再沒有信心了。」花了兩年時間去取得考高考資格，然後又花了兩年去準備高考，這麼一張冷冷的成績單完結了四年的夢。「如果下年又失敗，那怎麼辦？」

怎麼辦？現實世界就是，你只能夠選擇去不去付出，而不能選擇付出了以後的回報。

過了好幾天，女孩已經收拾心情，也許已經再哭不出來，聽男婉說，科大她就是放棄了，若然沒大學學位，就去讀副學士。昨晚又睡不著，和男婉說著我心裡的激動。

我在想，作為一個長輩我們該如何是好，我多麼想告訴她，換著是我，我怎麼也要再試一次才甘心，難道就這樣放棄了自己的夢嗎？一個十九歲的孩子不去追夢，卻低著頭把世界對她的評價全盤接收，以後的人生她還要為自己爭取甚麼嗎？

只一年的時間，算甚麼！我們成年人每一年都不怎麼樣就過去了，你卻可用一年換取三年的大學生活，而大學生活，我覺得，是一輩子的回憶。人生還有這樣的三年，可以任意地遊走在校園之中嗎？躲在圖書館裡翻著「蘇格拉底」自以為很是了解、放學後圍在海邊做忘了時間的鐘、肆無忌憚地取笑還在百萬大道追打阿輝的綿綿......（唉，已經陷進了自己的回憶）

可是，這些話我不敢說。因為，我無法保證她將要得到這一切，在這更痛苦的一年後。

我曾經鼓勵過一個孩子重讀會考，就是為了他一句「我相信自己並不是這麼差」，然後，一年之後，他得到的好像是一樣的成績。他沒有再跟我談了，我不知道在他心目中，會否寧願從沒請教過我，早早就接受現實的批判，省時省力。

我只能說，我很遺憾，遺憾在，我沒法更好地告訴他，換著是我，我不會有一丁點的後悔，即使成績比原來的更要差。因為這不是一場賭博，而是要給自己一個無悔的人生，試過方知成敗，不試的話，永遠是一個謎、一個遺憾。失敗了，那就心甘情願去接受命運安排吧，從此一顆心再無牽絆，就在另一條路上奔馳，不再回首。

要知道，人生有更多的時候，是你根本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，卻只能勇往直前，你不能計算孩子將來有多健康、有多快樂，卻必需先把他生下來；你不能知道躺在病床上的至愛，還有幾多巴仙的生存機會，卻只能把可以花的錢，都花盡；看見孩子在火場裡呼喊，你不能要求先拿個免死金牌，只能就這樣赤手空拳地闖進去......

可是，女孩仍有很多個明天，何不讓自己奢侈一下，花一年去追夢，最壞的情況，也只不過是還原基本步，到時還只是二十歲。

女孩，你有的是青春啊！